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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樓子卷第五

著書篇十[1]

[1]案昭德《讀書志》,《金樓子》目錄有《著書篇》。《永樂大典》《金樓子·著書篇》後有自“連山三秩”至“已上六百七十七卷”云云。今案其文,蓋係《著書篇》正文,脫其篇目,因誤與《聚書》合為一篇。今分為《著書篇》。《大典》又別載《金樓子·著書篇》五條,其二條與《藝文類聚》所載梁元帝《孝子傳序》、《懷舊志序》相出入,而首尾殘闕,文亦互異,知原書具載序論,非僅目錄。今遍考諸書,凡可補者,悉附於後,庶存其大略云。

《連山》三秩三十卷[1]

[1]金樓年在弱冠,著此書。至於立年,其功始就,躬親筆削,極有其勞。

《金樓秘訣》一秩二十二卷[1]

[1]金樓纂,即連雜事,無奇也。

《周易義疎》三秩三十卷[1]

[1]金樓奉述制義,私小小措意也。О案《梁書·本紀》,“義”作“講”,“三十卷”作“十卷”。

《禮雜私記》五秩五十卷[1]

[1]十七卷,未成。

右四件,一百三十二卷,甲部

《注前漢書》十二秩一百一十五卷

《孝德傳》三秩三十卷[1]

[1]金樓合眾家《孝子傳》成此。

《忠臣傳》三秩三十卷[1]

[1]金樓自為序。О案《隋書·經籍志》,有“《顯忠傳》三卷 梁元帝撰。”

《丹陽尹傳》一秩十卷[1]

[1]金樓為尹京時自撰。

《仙異傳》一秩三卷[1]

[1]金樓年小時字撰。其書都不經。

《黃妳[1]自序》一秩三卷[2]

[1]案梁朝有名士呼書卷為黃妳,即本書《雜記篇》,原本“黃”訛“王”。謹校正。

[2]金樓小時自撰,此書不經。

《全德志》一秩一卷[1]

[1]金樓自撰。

《懷舊志》一秩一卷[1]

[1]金樓撰。

《研神記》一秩一卷[1]

[1]金樓自為序,付劉瑴纂次。

《晉仙傳》一秩五卷[1]

[1]金樓使顏協撰。О案《梁書·顏協傳》,協所撰《晉仙傳》五篇。

《繁華傳》一秩三卷[1]

[1]金樓使劉緩撰。

右一十一件,二百一十一卷,乙部[1]

[1]案右件僅二百二卷。

《孝子義疎》一秩十卷[1]

[1]奉述制旨,并自小小措意。О案《梁書·本紀》,武帝有《老子講疏》,元帝有《老子講疏》四卷。今自注云“奉述制旨”,則“孝“字即”老“字”之訛,“義”字即“講”字之訛,但卷數不同,未敢輒改。附識於此。

《玉韜》一秩十卷[1]

[1]金樓出牧諸宮時撰。

《貢職圖》一秩一卷

《語對》三秩三十卷

《同姓同名錄》[1]一秩一卷[2]

[1]案《梁書·本紀》作,《古今同姓名錄》

[2]金樓撰。

《式苑》一秩三卷[1]

[1]金樓自撰。О案《梁書·本紀》有《式贊》三卷。“苑”字疑誤。

《荊南志》一秩二卷[1]

[1]金樓自撰。

《江州記》一秩三卷

《奇字》二秩二十卷[1]

[1]金樓付蕭賁撰。

《長州苑記》一秩三卷[1]

[1]金樓與劉之亭等撰。

《玉子訣》一秩三卷[1]

[1]金樓付劉緩撰。

《寶帳仙方》一秩三卷

《食要》一秩十卷[1]

[1]金樓付虞預撰。

《辯林》二秩二十卷[1]

[1]案《隋書·經籍志》“《辯林》二十卷”,注“蕭賁撰”。

《藥方》一秩十卷

《補闕子》一秩十卷[1]

[1]金樓為序,付飽泉東里撰。

《譜》一秩十卷[1]

[1]金樓付王兢撰。

《夢書》一秩十卷[1]

[1]金樓使丁覘撰。

右一十八件,一百六十卷,丙部[1]

[1]案右件僅一百五十九卷。

《安成煬王集》一秩四卷[1]

[1]案《梁書》,安成康王秀子機襲封,謚曰“煬”,所著詩賦數千言,世祖集而序之。原本訛作《煬帝王集》,係鈔寫訛舛。謹校正。又《隋書·經籍志》“安成煬王集五卷”。

《集》三秩三十卷[1]

[1] 案《梁書·本紀》,《文集》五十卷,《隋書·經籍志》作“五十二卷”,又有“梁元帝小集十卷”,疑作此書時方三十卷,非訛也。謹校。

《碑集》十秩百卷[1]

[1] 付蘭陵蕭賁撰。О案《隋書·經籍志》梁元帝撰“雜碑二十二卷,碑文十五卷”,此作“百卷”,疑至隋時已失其全。謹校。

《詩英》一秩十卷[1]

[1] 付瑯琊王孝祀撰。О案《隋書·經籍志》有“詩英九卷”,注“謝靈運集注”,又云“梁十卷”,不著姓名,疑即元帝此書,謹校。

右四件,一百四十四卷,丁部

《內典博要》三秩三十卷[1]

[1] 案《梁書·本紀》作“一百卷”。

已上六百七十七卷

夫安親揚名,陳乎三德;立身行道,備乎六行。孝無優劣,能使甘泉自湧,鄰火不焚,地出兼金,天降神女,騰麏自■[左扌右夔],嘯虎還仁,陳弇黃雀之祥,禽兼赤石之瑞,孟仁之筍出林,中華之梓生屋,感通之至良可稱。

余中年承乏,攝牧神州,戚里英賢,南冠俊髦。車如流水,俱踵許掾之門;人同連璧,咸登樂尹之館。

老聃貴弱,孔子貴仕,陳駢貴齊,楊朱貴己,而終為令德。[1]

[1] 案數語,係引《呂氏春秋》,應有缺文。

春風秋月,賞心樂事。淨竹節之船,驅桂條之馬。

洛城之前,猶有甄侯之館。[1]

[1] 案原本《金樓子·著書篇》僅存五條,其“能使甘泉自湧”四語與《藝文類聚》所載梁元帝《孝德傳·序》同。“中年承乏”八句,與《藝文類聚》作載梁元帝《懷舊志·序》同。則《著書篇》原載各書序論,惜割裂不全,謹校數則於後。

《孝德傳·序》曰:“夫天經地義,聖人不加。原始要終,莫逾孝道,能使甘泉自湧,鄰火不焚,地出黃金,天降神女,感通之至,良有可稱。”

《上〈忠臣傳〉表》曰:“資父事君,實曰嚴敬。求忠出孝,義兼臣子。是以冬溫夏凊,盡事君之節;進思將美,懷出奉之義。羲軒改物,殷周受命,三能十亂,九棘五臣,靡不夙夜在公,忠為令德。若使縉雲得姓之子,姬昌魯衛之臣,是知禮合君親,孝忠一體,性與率由,因心致極。臣連華霄漢,憑暉日月,三握再吐,夙奉紫庭之慈;春詩秋禮,早蒙丹扆之訓。宣帝褒德麟閣,畫充國之形;顯宗念功雲臺,圖仲華之象。”

《忠臣傳·序》曰:“夫天地之大德曰生,聖人之大寶曰位。因生所以盡孝,因位所以立忠。事君事父,資敬之禮寧異;為臣為子,率由之道斯一。忠為令德,竊所景行。且孝子列女逸民,咸有列傳,至於忠臣,曾無述制。今將發篋陳書,備加討論。”

《忠臣傳·諫爭篇·序》曰:“富貴寵榮,人所不能忘也;刑戮流放,人所不能甘也。而士有冒雷庭,犯顏色,吐一言終,知自投鼎鑊,取離刀鋸,而曾不避者,其故何也?蓋傷茫茫禹跡,毀於一朝;赫赫宗周,滅成禾黍。何者?百世之後,王化漸頹,欽若之信既盡,解網之仁已泯,徒以繼體所及,守器攸歸。出則清警傳路,處則憑玉負扆。事無暫舛,意有必從,所謂生於深宮之中,長於婦人之手,未嘗知憂,未嘗知懼。況惑褒人之巧笑,迷陽阿之妙舞,重之以刳斮,用之以逋逃。亦有傾天滅地,汙宮瀦社之罪;拔本塞源,裂冠毀冕之釁。於是策名委質,守死不二之臣,以剛腸疾惡之心,確乎貞一之性,不忍見霜露糜鹿,棲於宮寢;麥穗黍離,被於宗廟。故瀝血抽誠,披胸見款,赴焦爛於危年,甘滅亡於昔日,冀桐宮有反道之明,望夷無不言之恨,而九重懸遠,百雉嚴絕,丹心莫亮,白刃先指,見之者掩目,聞之者傷心。然後鳴條有不收之魂,商郊致白旗之戮。”

《忠臣傳·死節篇·序》曰:“自非識君臣之大體,鑒生死之宏分,何以能滅七尺之軀,殉一顧之感。然平路康衢,從容之道進;危塗險徑,忠貞之節興。登平路者易為功,涉險途者難為力。從容之用,世不乏人;忠貞之概,時難屢有。”

《丹陽尹傳·序》曰:“《傳》曰:‘大夫受郡’,《漢書》曰:‘尹者,正也。’及其用人,實難斯授。廣漢和顏接下,子高自輔經術。孫寶行嚴霜之誅,袁宏留冬日之愛。自二京板蕩,五馬南渡,固乃上燭天文,下應地理,爾其地勢可得而言。東以赤山為成皋,南以長淮為伊洛,北以鐘山為華阜,西以大江為黃河,既變淮海為神州,亦即丹陽為京尹。雖得人之盛,頗愧前賢;而眄遇之深,多用宰輔。皇上受圖負扆,寶歷惟新,制禮以告成功,作樂以彰治定,豈直四三皇六五帝,孕夏陶周而已哉?若夫位以德敘,德以位成,每念忝蒞京河,茲焉四載,以入安石之門,思勤王之政,坐真長之室,想清談之風。求瘼餘晨,頗多暇景,今輟采英賢,為《丹陽尹傳》。”

《全德志·序》曰:“老子言‘全德歸厚’,莊周云‘全德不刑’,呂覽稱‘全德之人’,故以‘全德’創其名也。此志隆大夫為首。伊人有學有辯,不夭不貧,寶劍在前,鼓瑟從後,連環炙輠,雍容卒歲,駟馬高車,優遊宴喜。既令公侯踞掌,復使要荒蹶角,入室生光,豈非盛矣。若乃河宗九策,事等神鉤;陽雍雙璧,理歸元感。南陽樊重,高閣連云;北海公沙,門人成市。咨此八龍,各傳一藝;夾河兩郡,家有萬石。人生行樂,止足為先。但使樽酒不空,坐客恒滿,寧與孟嘗聞琴,承睫淚下,中山聽樂,悲不自禁,同年而語也。”

《全德志·論》曰:“物我俱忘,無貶廊廟之器;動寂同遣,何累經綸之才。雖坐三槐,不妨家有三徑;但接五侯,不妨門垂五柳。使良園廣宅,面水帶山。饒甘果而足花卉,葆筠篁而玩魚鳥。九月肅霜,時饗田畯;三春捧繭,乍酬蠶妾。酌斗酒而歌南山,烹羔豚而擎西缶,或出或處,竝以全身為貴;優之遊之,咸以忘懷自逸。若此眾君子,可謂得之矣。”

《懷舊志·序》曰:“吾自北守琅臺,東探禹穴,觀濤廣陵,面金湯之設險,方舟宛委;眺玉笥之干霄,臨水登山。命儔嘯侶,中年承乏,攝牧神州,戚里英賢,南冠髦俊,蔭真長之弱柳,觀茂宏之舞鶴,清酒繼進,甘果徐行,長安羣公,為其延譽,扶風長者,刷其羽毛。於是駐伏熊,回駟[1],命鄒湛,召王祥。余顧而言曰:‘斯樂難常,誠有之矣。日月不居,零露相半,素車白馬,往矣不追;春華秋實,懷哉何已。獨軫魂交,情深宿草。’故備書爵里,陳懷舊焉。”

[1]原缺一字。

《職貢圖·序》曰:“竊聞職方氏掌天下之圖,四夷八蠻,七閩九貉,其所由來久矣。漢氏以來,南羌旅距,西域憑陵,創金城,開玉關,絕夜郎,討日逐。覩犀甲則建朱崖,聞葡萄則通大宛,以德懷遠,異乎是哉。皇帝君臨天下之四十載,垂衣裳而賴兆民,坐巖廊而彰萬國,梯山航海,交臂屈膝,占雲望日,重譯至焉。自塞以西,萬八千里,路之狹者,尺有六寸。高山尋雲,深谷絕景,雪無冬夏,與白雲而共色,冰無早晚,與素石而俱貞。逾空桑而歷昆吾,度青邱而跨丹穴。炎風弱水,不革其心;身熱頭痛,不改其節。故以明珠翠羽之珍,細而弗有;龍文汗血之驥,卻而不乘。尼丘乃聖,猶有圖人之法;晉帝君臨,實聞樂賢之象。甘泉寫閼氏之形,後宮玩單於之圖,臣以不佞,推轂上游,夷歌成章,胡人遙集,款關蹶角,沿泝荊門,瞻其容貌,訊其風俗,如有來朝京輦,不涉漢南,別加訪採,以廣聞見,名為《職貢圖》云爾。”[1]

[1]案自《孝德傳·序》以下者,俱從《藝文類聚》增補。

捷對篇十一

夫三端為貴,舌端在焉。四科取士,言語為一。雖諜諜利口,致戒嗇夫,便便為嘲,且聞謔浪。聊復記言,以觀捷封。

晉武帝受禪,探得一字,朝士失色。裴楷對曰:“天得一以清,地得一以寧,侯王得一,以為天下貞。

宋文帝嘗與羣臣汎天淵池,帝垂綸而釣,迴旋良久,竟不得魚。王景文乃越席,曰:“臣以為垂綸者清,故不獲貪餌。此竝風流閒勝,實為美矣。”

盧志問陸士衡:“陸抗、陸遜是卿何物?”答曰:“如卿於盧珽、盧毓相似。”

陳大武該問鐘毓,曰:“皋陶何如人?”對曰:“君子周而不比,羣而不黨也。”

崔正熊詣郡,郡將姓陳,問正熊曰:“君去崔杼幾世?”答曰:“正熊之去崔杼,如明府之去陳恒也。”

安成公何勖與殷元喜共食,元喜即淳之子也,勖曰:“益殷蓴羹。”元喜徐舉頭,曰:“何無忌諱?”勖乃無忌子。

劉悛勸謝瀹酒,曰:“謝莊兒不得道,不能飲。”對曰:“苟得其人,自可沈湎。”悛乃沔之子。[1]

[1]諸如此類,雖以至諱為嘲,而打者為憂。

魏文帝受禪,郭淮晚到,帝曰:“防風後至,便行大戮。”對曰:“五帝教民以德,夏後始用刑書。臣在唐虞之世,知免防風之戮。”

宋武帝登霸陵,乃眺西京,使傅亮等各詠古詩名句。亮誦王仲宣詩曰:“南登霸陵岸,回首望長安。”

楊子州[1],年七歲,甚聰慧。孔永詣其父,父不在,乃呼兒出,為設果,有楊梅。永指示兒曰:“此真君家果。”兒答曰:“未聞孔雀是夫子家禽。”[2]

[1]案《太平御覽》作“楊氏子”,《太平御覽》引作“梅周”,誤。

[2]如此之流,幷皆文雅可觀,不關得喪也。

劉道真常與一人,共素拌草中食,見一嫗將二兒過,竝青衣,調之曰:“青羊將二羔。”嫗答曰:“兩豬共一槽。”

祖士言與鐘雅相調,祖語鐘曰:“汝穎川之士利如錐。”鐘答曰:“卿燕代之人鈍如槌。”祖曰:“以我鈍槌打汝利錐。”鐘曰:“吾有神錐。”祖曰:“既有神錐,亦有神槌。”[1]

[1]案《太平御覽》載此段文小異,附錄備考。祖納謂梅陶及鐘雅曰:“君,汝穎川之士利如錐。我,幽冀之士鈍如椎。持鈍椎捶君利錐者,當摧矣。陶、雅竝稱:“有神錐不可得摧。”納曰:“假有神錐,必有神椎。”陶、雅無以對。

費褘使吳,孫權饗之。逆敕羣臣,使至伏食勿起。褘至,權為輟食。褘嘲之曰:“鳳凰來朝,麒麟吐哺。鈍驢無知,伏食如故。”諸葛瑾輟食反嘲之曰:“爰植梧桐,以待鳳凰。有何燕雀,自稱來翔。何不彈射,使還故鄉。”[1]

[1]諸如此例,合曰“俳調”,過為疏鄙者,不足多稱。

羊戎好為雙聲。江夏王設齋,春使戎鋪舒法坐戎處分,曰:“官教前床,可開八尺。”江夏曰:“開床小狹。”戎復唱曰:“官家恨狹,更廣八分。”文帝與戎對曰:“金溝清泄,銅池漾洩,極佳光景,當得據棊。”[1]

[1]此其滑稽之雄,未足以稱辨也。

吳遣張溫聘蜀,百官皆餞焉。秦宓未往,諸葛亮累催之,溫曰:“彼何人也?”亮曰:“益州學者也。”及至,溫問宓曰:“君學乎?”宓曰:“五尺僮子皆學,何必小人?”溫復問曰:“天有頭乎?”宓曰:“有之。”溫曰:“何方?”宓曰:“詩云:‘乃眷西顧’,以此推之,頭在西方。”溫曰:“天有耳乎?”宓曰:“天處高而聽卑,詩云:‘鶴鳴九皋,聲聞於天’,若其無耳,何以聽之?”溫曰:“天有足乎?”宓曰:“‘天步艱難,之子不猶’,若其無足,何以步之?”溫曰:“天有姓乎?”宓曰:“姓劉。”溫曰:“何以然也?”答曰:“今天子姓劉,故以此知之。”溫曰:“日生於東乎?”宓曰:“雖生於東,而沒於西。”[1]

[1]既學而又辨,此其優也。

吳紀陟使魏廷,問曰:“吳戍幾何?”曰:“西陵以至京都,五千七百里,道里甚遠,難以堅守。”答曰:“譬如八尺之身,其護風寒,不過數處。”裴松之謂:“不如金城萬雉,防之者四門而已。”

習鑿齒詣釋道安,值持缽趨堂,鑿齒乃翔往,眾僧之齋也,眾皆舍缽斂衽,唯道安食不輟,不之禮也。習甚恚之,乃厲聲曰:“四海習鑒齒,故故來看爾。”道安應曰:“彌天釋道安,無暇得相看。”習愈忿,曰:“頭有缽上色,缽無頭上毛。”道安曰:“面有匙上色,匙無面上坳[1]。”習又曰:“大鵬從南來,眾鳥皆戢翼。何物凍老鴟,腩腩低頭食。”道安曰:“微風入幽谷,安能動大材。猛虎當道食,不覺蚤虻來。”於是習無以對。[2]

[1]習面坳也。

[2]案《太平御覽》載此事,曰:釋道安俊辨有高才,自北至荊州,與習鑿齒初相見。道安曰:“彌天釋道安。”鑿齒曰:“四海習鑿齒。”

志怪篇十二

夫耳目之外,無有怪者。余以為不然也,水至寒,而有溫泉之熱,火至熱,而有蕭丘之寒。重者應沈,而有浮石之山,輕者當浮,而有沈羽之水。淳於能剖顱以理腦,元化能刳腹以浣胃。養由拂蜻蛉之左翅,燕丹使眾雞之夜鳴。皆其例矣。謂夏必長,而薺麥枯焉;謂冬必死,而竹柏茂焉。謂始必終,而天地無窮焉;謂生必死,而龜蛇長存焉。若謂受氣者皆有一定,則雉有化蜃,雀之為蛤,壤蟲仮翼,川鼃奮蜚,鼠化為鴽,草死為螢,人化為虎,蛇化為龍,其不然乎?及其乾鵲知來,猩猩識往,太皡師蜘蛛而結罟,金天據九扈以為政,軒轅候鳳鳴而調律,唐堯觀蓂莢以候時,此又未必劣於人也。逍遙國葱變而為韭,壯武縣桑化而為柏,汝南之竹變而為蛇,茵郁之藤花[1]而為䱇。盧躭為侍中,化為雙白鵠;王喬為鄴令,變作兩蜚鳧。諒以多矣,故作《志怪篇》。

[1]案知不足齋本,當作“化”。

秦青謂友人曰:“韓娥東之齊,至雍門鬻歌,既而余響繞梁,三日不絕。遇逆旅人辱之,娥因舉聲哀哭,一哭老少悲愁,三日不食。娥復舉聲長歌,一里抃舞不能自禁,忘向之悲也,乃厚賂之。雍門人至今善歌。”[1]

[1]案《別卷》載《金樓子》一條,其事同,其文互異,又不著篇名,附錄於此,以備考。薛譚學謳於秦青,未窮青之旨,於一日遂辭歸。秦青乃餞於郊衢,撫節悲歌,聲震林木,響遏行雲。薛譚乃謝,求返。終身不敢言歸。秦青謂其友曰:“昔韓娥東之齊,匱糧,過雍門鬻歌假食。既去,而余響繞梁,三日不絕,左右以其人弗去。過逆旅,逆旅人辱之,韓娥因受聲哀哭,一里老幼悲愁踢起,相對三日不食。遽追而謝之。娥復曼聲長歌,一里老幼喜歡抃舞,弗能自禁,乃厚賂而遣之。故雍門人至今善歌、善哭,效娥之遺聲。”

有人以優師獻周穆王,甚巧,能作木人,趨走俯仰如人。領其頤,則可語,捧其手,則可舞。王與盛姬共觀,木人瞚其目,招王左右侍者。王大怒,欲誅優師。優師大怖,乃剖木以示王,皆附會革木所為,五臟完具,王大悅,乃廢其肝,則目不能瞚;廢其心,則口不能語;廢其脾,則手不能運。王厚賜之。

周穆王時,西極有化人,能入水火,貫金石,反山川,移城郭。穆王為起中天之臺,鄭衛奏承雲之樂,月月獻玉衣,日日薦玉食。幻人猶不肯舍,乃攜王至幻人之宮,構以金銀,絡以珠玉,鼻口所納,皆非人閒物也。由是王心厭宮室,幻人易之耳。王大悅,肆志遠遊。

短人在康居國北,男女皆長三尺。

夫餘國有美珠,大如酸棗。

海中得一布褐,長三丈。

天下之大物,有北海之蟹,舉其螯能加山焉。有東海之魚焉,有海燕焉,一日逢魚頭,七日遇魚尾。魚產,三百里海水如血。

大月支及西胡,有牛名曰“日及”,今日割取其肉一二斤,明日瘡即愈。故漢人有至其國者,西胡以此牛示之。漢人對曰:“吾國有蟲大如小指,名曰蠶,食桑葉而吐絲。”外國人復不信有蠶。

東南有桃都[1],山山有大桃樹,上有天雞。日初出,照此桃,天雞即鳴,天下之雞感之而鳴。樹下有兩鬼,對樹持葦索,取不祥之鬼食之。今人正旦,作兩桃梗,以索中置雄雞,法乎此也。

[1]案《別卷》此作“郁”。

玉之精為白虎,金之精為車渠,楓脂千歲為琥珀;銅之精為奴,錫之精為婢,松脂千歲為茯苓。

大秦國人長十丈,小秦國人長八尺,一足國人長九寸。

女國有橫[1]池水。婦人入浴,出則孕。若生男子,三年即死。

[1]案《別卷》作“潢”。

神洲之上有不死草,似菰苗,人已死,此草覆之即活。秦始皇時,大苑中多枉死者,有鳥如烏狀,銜此草墜地,以之覆死人,即起坐。始皇遣問北郭鬼谷先生,云:“東海稟洲上,不死之草生瓊田中。”

秦始皇聞鬼谷先生言,因遣徐福入海求金菜玉蔬,幷一寸葚。[1]

[1]“金菜玉蔬”四字諸本同,然莫曉何義。О案此條原本多脫誤,謹據《太平御覽》校補。

秦王遣徐福求桑椹於碧海之中。海中止有扶桑樹,長數千丈,樹兩根同生,更相依倚,是名扶桑。仙人食其椹,而體作金光,飛騰元宮也。[1]

[1]案原本云“幷一寸葚”,尚云難得,豈知碧海中有扶桑樹云云。謹據《太平御覽》校改。

豫章有石,以水灌之便熱,以鼎置其上,灼食則熱。張茂先,博物君子也,雷孔章,亦一時之學士也,入洛齎此石以示張,張曰:“所謂燃石也。余從兄勱為廣州,嘗致數片煮食,猶須燒之。”

余丙申歲婚。初婚之日,風景韶和,末乃覺異。妻至門而疾風大起,折木髮屋,無何而飛雪亂下,帷幔皆白,翻灑屋內,莫不縞素,乃至垂覆闌瓦,有時飛墜,此亦怪事也。至七日之時,天景恬和,無何雲翳。俄而洪濤波流,井溷俱溢,昏曉不分。從叔廣州昌住在西州南門,新婦將還西州,車至廣州門,而廣州殞逝,又怪事也。喪還之日,復大雨霪,車軸折壤,不復得前。爾日天雷震,西州聽事兩柱俱時粉碎,於時莫不戰慄,此又尤為怪也。

荊州亭齋,盛夏之月無白鳥,余亟寢處於其中。及移余齋,則聚蚊之聲如雷,數丈之閒,如此之異。

或世見,或世不見者,涸澤數百歲,穀之不徙,水之不絕者,生慶忌,慶忌狀如人,其長四寸,衣黃冠,乘小馬,以其名呼之,可使千里外一日反報。

北澤之精,生於蟲者,一頭兩身,狀若蛇,以其名呼之,可以取魚鼈,此並涸水之精也。

齊桓公北征孤竹,未至卑耳之溪,見人長一尺,形具焉 [1] ,右祛衣而走馬前,左右皆不見。桓公曰:“吾事之不濟也,豈有人若此乎?”管仲曰:“臣聞山神有俞兒[2],狀長一尺而人形,見此霸王之君興,則山神見也。走馬,前導之也;祛衣,前有水也;右祛衣,從右方可涉也。”至卑耳之溪,有贊水者,公乃從右方而涉。既濟水,公拜管仲於馬前,曰:“仲父聖人也。”管仲曰:“聖人先知無形,今已有形,臣非聖人也,善承教爾。”

[1]案《管子》作“人物具焉”。

[2]案《管子》作“登山之神有俞兒者”。

桓公與管仲闔門而謀伐莒,未發而已聞於國。桓公怒,管仲曰:“國必有聖人。”桓公曰:“然,有藝席,[1]必是人也。”少頃,東郭𨙼至。桓公問曰:“子言伐莒也?”曰:“然!”公曰:“何以知之?”曰:“臣視二君之在臺上也,口開而闔,是言莒也。舉手而指,又當莒也。君有甲兵之色,臣是以知之也。”

[1]案《呂氏春秋》作“有執蹠𤹇而上視者。”

山中有寅日稱“虞吏”者,虎也;稱“當路” [1]者,狼也;辰日稱“雨師”者,龍也。知其物[2],不能為害矣。

[1]案《抱朴子》有“君”字。

[2]案《抱朴子》有“名”字。

山精如小兒而獨足,足[1]向後,喜犯人,名蚑,呼之即止,一名熱[2]六[3],可兼呼之。夜在山中見胡人者,銅鐵精也;見秦人者,百歲木也;中夜見火光者,亦久枯木也。

[1]案《抱朴子》作“走”。

[2]案《抱朴子》有“內”字。

[3]案《抱朴子》作“亦”。

外國方士能咒,能臨淵禹步。龍浮出,有物長數十丈,方士咒之即縮長數寸,掇取著壺中,輒有四五,以水養之,餘國少雨。患者輒齎此龍往賣之,一龍直金十斤,取一頭,置水中,則興雲雨。

巨龜在沙嶼閒,背上生樹木如淵島,嘗有商人依其採薪,及作食,龜被灼,熱便還海,於是死者數十人。

海鴨大如鵝[1],班白文,亦名文[2]鳥。

[1]案《太平御覽》作“如常鴨”。

[2]案《太平御覽》作“交”。

水鵠大而無尾,和鳴如鵠,聲在水底。

鯨鯢一名海鰌,穴居海底。鯨入穴則水溢為潮來,鯨出穴則水入為潮退。鯨鯢既出入有節,故潮水有期。

用紫芝煮石,石美如芋,食之可更調和五味,下橘皮葱豉,名山之下生葱韭者,是古人食石種也。故語曰:“寧得一把五加,不用金玉滿車;寧得一片地榆,不用明月寶珠。”五加一名金鹽,地榆一名玉豉,唯此二物,可以煮石。

有樹名獨根,分為二枝,其東向一枝是木威樹,南向一枝是橄欖樹,扶南國。今眾香皆共一木,根是旃檀,節是沈香,花是雞舌,葉是霍香,膠是薰陸。

地肺,荊州濟江西岸安船處也,洪潦常浮不沒,故云地肺也。其中有人焉,居南定縣,足骨無節解,身有毛,臥時更相扶,然後能起。

晉寧縣境內出大鼠,狀如牛,土人謂之鼴鼠。天時將災,則從山出遊畎畝,散落其毛悉成小鼠,盡耗五稼。

利水內有木材,元嘉中大水,有千余段木流出,斧跡未滅。俗曰:“漢將攻越,築城伐木於利水,未運之前,一夜忽失數千段,咸為鬼所匿。”今所流木,昔鬼匿之者。

滎陽郡山中有巨龜,長八九尺,足下有文字,前後足下各躡一龜,有時逾山越水,咸觀異之。

晉時營道令何潛之,於縣界得一鳥,大如白鷺,膝上自然有銅環貫之。

有清鹽池,鹽正四方,廣半寸,其形扶疎似石。人耕池旁地,取池水沃種之,去勿回視,即生此鹽。

太極山有采華之草,服之乃通萬里之言。

孔子冢在魯城北,塋中樹以百數,皆異種,魯人世世無能名者。傳言孔子弟子,既皆異國之人,各持其國樹來種之。孔子塋中,至今不生荊棘草木。

東平思王冢在東平。民相傳言,思王歸國後,思歸京師。後葬,其冢上松柏皆西靡。是時思王皆生埋所寵倖者,其號呼之聲,後數十年猶有聞者。

脩羊公止於華陰山,以道干漢景帝[1],帝禮遇之。數歲道不可得,有詔問脩羊公何能,發語未訖,於床上化為白羊,題其脅曰:“脩羊公謝天子”。後置石羊於通靈臺上。

[1]案《別卷》作“武帝”。

合浦[1]有康頭山,山上有一頭鹿,額上戴科藤一枚,四條直上,各長丈許。

[1]案原本作“蒲”,今依別卷校改。

地鏡經凡出三家,有師曠地鏡,有白澤地鏡,有六甲地鏡。三家之經,但說珍寶光氣。前金樓先生是嵩高道士,多游名山尋丹砂,於石壁上見有古文,見照寶物之秘方,用以照寶,遂獲金玉。

凡有樹木之變枝柯,南枝枯折者,寶在樹南;西枝枯折者,寶在樹西也。

凡藏諸寶,忘,不知處者,以銅盤盛井花水,赴所擬地照之,見人影者物在下也。

入名山,牽白犬,抱白雞,山神大喜,芝草及寶玉等自出。[1]

[1]案《太平御覽》引《地鏡圖》曰:“夫寶物在城郭丘墟之中,樹木為之變,視柯偏有折枯,是其候也,視折枯所向,寶有其方。凡有金寶常變作積蛇見,此輩便脫隻履若衣以擲之溺之即得。凡藏寶,忘,不知處者,以大銅盤盛水,著所疑地行,照之見人影者,物在下也。據此則“凡有樹木之變”以下三段,皆《地鏡經》之文,因其文互異,謹錄以備考。

有石連理生樹,高一尺五寸,枝頭葉皆紫,吳時人獻以為瑞。

青龍元年五月庚辰,芝產於長平之習陽。六月甲子,許昌典農中郎將充奉,以其事聞。色丹紫,質光耀,高尺八寸,散為三十六莖,枝榦似珊瑚之形。

巴蛇食象,三歲而出其骨。君子服之,無心腹之疾。

魏明帝時,京兆人食噉兼十許人,遂大肥,不能搖動。其父曾作方長史官,徙送彼縣,令共食之,一二年中,一鄉為之儉。

東海有牛魚,形如牛,剝其皮貫之,潮水至則毛起,潮水去則毛弭。

奇肱國民能為飛車,從風遠行,至於亶州,傷破其車,不以示民。十年西風至,復使給車遣歸。

無腹國人長而無腹。

甘水之閒有羲和國,有女子方浴於甘淵。

白鹽山山峰洞澈,有如水精,及其映日,光似琥珀。胡人和之,以供國廚,名為“君王鹽”,亦名“玉華[1]鹽”。

[1]案曾慥《類說》作“玉傘”。

大月氏國善為葡萄花葉酒,或以根及汁醞之,其花似杏,而綠蕊碧鬚。九春之時,萬頃競發,如鸞鳳翼。八月中風至,吹葉上,傷裂有似綾紈,故風為“葡萄風”,亦名“裂葉風”也。

巴陵僧房中木,愈翦疾生。終南山有木,伐之,瘡隨合。

浣紗女死,三蛟至葬所。寶武母窆,蛇擊柩前。羅含之,雞能言,西周之犬解語。合浦桐葉,飛至洛陽;始興鼓木,犇至臨武。樂安胡氏[1],枯骨吟嘯;遼水浮棺,有人言語。鬼來求助張林,使鬼而致富;神女為董永,織縑而免災。懷德郡石解語,臨川閒山能嘯。泗水卻流,蓋泉赴節。蟲食葉成字,鵠口畫作書,狐屈指而作簿書,狸羣叫而講經傳。黿頭戴銀釵,豬胛帶金鈴,成臯之魚號慨,華陰之狗涕零。武昌郡閤杖有蓮華,長安城門斧柯生葉。黃巾將走,草作鳥獸之形;董卓欲誅,葉為人馬之狀。有莘氏女採兒於空桑之中,水濱浣嫗得子於流竹之里。陸機引軍而牙折,桓元出遊而蓋飄。隕石於宋都,雨玉於薄邑。取董奉之杏,去即值虎;持歸薑之橘,還輒遇蛇。益陽金人,杖築地而成井;遁水竹王,以劍擊石而出水。夫差之女死,以玉壺送葬;韓重之女亡,以金罌贈別。石言於晉國,石立於泰山。神降於莘,蛇鬭於鄭。子文受於菟之乳,魏顆獲結草之功。龍戰於夏庭,樹生於殷廟。會稽城門之鼓,擊之聲聞洛陽,遂得號為雷門。是何怪與妖祥之事,可殫言乎?

[1]案《別卷》引作“氏”。